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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 轉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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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靜立, 綾枝冷漠轉過眸,並未問李禦為何去而覆返,只大步向前走。

李禦上前, 高大的身影擋在綾枝面前:“枝枝, 你倒是比孤還要狠心, 竟能絲毫不顧往日情分?”

綾枝唇角露出譏誚的笑意, 今兒倒是個好日子,都來向她提起所謂往日情分。

“往日情分?”綾枝臉色白透,愈發清冷:“殿下所說, 是昔日設局,將我囚在東宮的情分?還是夜夜相逼的情分?”

李禦登時語塞,過了片刻方道:“國子監處,孤已替他出面作保,但國子監監生是國家儲備人才, 孤也不能外借太久,你不隨孤回去, 難道真的要舍了江諾的前程嗎?他在國子監甚是出眾, 如今離春闈,也沒有幾月了……”

綾枝垂眸, 只道:“阿諾若是想春闈,也必定要靠自己堂堂正正, 若是只能我入宮, 他方能入監參考, 如此得來的功名,倒不如不要!”

“可是福冉呢?他已被打撈上岸許久, 卻連一個送他的人都無。”李禦淡淡嘆息道:“死者為大, 也不好輕易挪動, 孤想著,你總是要去東宮,最後送他一程。”

“你放心,這次你進宮,是為祭故人,事一畢,孤便放人,孤,言出必踐。”

綾枝一怔,眸露黯然。

她一生並不願欠別人,福冉卻是真真切切,為她喪命。

李禦搬出福冉,她無法講出拒絕。

李禦望著綾枝低頭默認的模樣,唇角悄悄染上一絲隱晦笑意。

綾枝對江諾大概解釋了一番,江諾甚是不安,綾枝卻搖頭道:“福冉如今還被扣在東宮,我不能不管,他畢竟是太子,說過的話總是要算數的。”

江諾拗不過綾枝,只能眼睜睜,看著她帶清露和清霜回了東宮

京城熱鬧依舊,李禦和綾枝同乘一輛馬車,車內寂靜,唯有車輪轆轆,李禦淡笑道:“此時此景,倒讓孤想起乞巧那晚,也是我們二人,同坐一輛馬車。”

綾枝登時僵硬了背脊。

那個夜晚,她偷偷用藥,暗中迷倒了李禦,按太子睚眥必報的性子,又豈能善罷甘休?

她正如此想,便聽太子壓低了語氣,在她耳畔啞聲道:“敢在孤身上用這等小把戲,你也真是膽子大。”

綾枝不動聲色的朝另一邊挪挪身子,淡淡道:“形勢所迫,不得已而為之罷了。”

李禦瞇眸一笑,上下打量綾枝。

“如此說來,你那時癡癡傻傻,也是形勢所迫在做戲?”

他如今,倒是真的有幾分欽佩綾枝的淡然。

綾枝聞言,眉目頓住,顯出幾分無措悵惘。

“是孤失言。”李禦望見她的神色,輕嘆一聲,緩緩開口:“枝枝,你在宮外這些時日,孤就在你身畔,看著你一日好似一日,孤……也甚是開懷。”

馬車外傳來依稀的叫賣聲。

煙火人間,摩肩接踵。

綾枝泛白的指尖輕輕抖了抖,正要開口說什麽,卻突然頓住。

馬車窗外,一個老婦人衣著華貴,正笑盈盈的拍著身邊□□的手背說些什麽,她們二人後頭跟著幾個侍女,顯然是浩浩蕩蕩,來首飾店采買。

那老婦人,恰是陸郁之母,那□□,自是陸郁新婚之妻林晴柔。

和陸郁的往事都已放下,綾枝對林晴柔倒沒什麽,但看到陸夫人,眸光卻仍免不了的,有幾分冷意。

李禦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,瞬間了然。

陸夫人這次帶林晴柔出來,是去山上的送子觀音廟拜拜,畢竟這媳婦兒進門也有一段日子了,可肚子卻沒有音信,陸夫人不由得犯了嘀咕,非拉著林晴柔上山進廟磕頭跪拜,還開了不少草藥,林晴柔有苦說不出,也只得配合而已。

下了山,陸夫人對媳婦兒畢竟還有幾分愧疚,便主動提議帶林晴柔來這家京城貴女圈最喜愛的首飾店買首飾。

林晴柔被折騰得心中五味雜陳,哪兒裏還有買首飾的心思,偏偏陸母還在一旁勸道:“這個金花生耳墜子就不錯,戴上了,下個月就能懷上大胖小子。”

林晴柔一陣悲傷無力,也只能強笑著配合陸母,女人總是愛首飾的,她挑選出了幾個,誰曾想正要下單時,那首飾店老板卻匆匆忙忙道歉道:“對不住對不住,這些首飾,本店都不賣了,統統要包起來,送於貴人呢。”

“笑話!這些都是我們挑好的首飾,豈有送別人之理?你欺負誰沒見過貴人呢!”陸郁在朝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,陸母在京城,逐漸也有了氣勢:“我們已經挑好的首飾都包起來,大不了,讓那貴人去陸府找我們理論!”

除了太子和皇帝,如今陸府誰都不怕,再說太子宮中無人,宮中的貴妃娘娘也不會要這等年輕貴女的首飾,陸母因此才敢說出這等話。

“陸夫人,還真是不巧了,”正在此時,有一內監模樣的人走上前,淡淡道:“這首飾是殿下親自下的旨,要首飾的,是我們主子心尖尖上的人,就連她進宮,殿下都怕摔著碰著,陸府的門,她怕是不會再進了。”

陸夫人一怔,認出是太子的內侍,忙賠笑道:“原來是主子娘娘相中的,那還真是巧了,公公您一句話,我們包了給娘娘送去也是應當的,晴柔,快把首飾拿出來奉給公公——”

林晴柔認真挑選了半晌,心裏也有了幾個喜歡的,如今被奪愛,更是難舍,但也只得忍氣吞聲,含笑上前,雙手奉上。

誰知那公公卻一臉倨傲的撿了幾個淡淡道:“就這幾個吧,剩下那些花生桂子什麽的,太俗氣,我們姑娘眼光高,也看不上這等俗物,你們就留著吧。”

一番話說得陸夫人一怔一楞,平常李禦身邊的太監都人精兒似的,今日怎的說話讓人如此氣血上頭,但也只能忍氣吞聲,賠笑應了。

心裏卻不由嘀咕,也不知究竟是何等仙姿之女,能得太子如此寵愛。

出門一眼看到馬車窗裏的皎潔側臉,卻登時楞住:“綾……綾枝……這不是江家的女兒嗎?”

“是江家的姑娘,但姑娘的閨名,卻不是夫人能叫的。”那公公淡淡道:“雲泥有別,夫人日後,還是小心謹慎為好。”

說罷,寶馬香鞍浩浩蕩蕩而去,只留下她們兩個人面面相覷,相對無言。

望著滿目琳瑯的首飾,回想起方才陸夫人忍氣吞聲的模樣,縱使清冷如綾枝,也有幾分快意,她輕聲道:“殿下何必如此張揚?”

李禦倚在車壁上,語氣仍一如既往的沈穩:“你是孤後宮唯一女眷,有怨就報,有恩就償,大可多些張揚。”

綾枝不由怔了怔。

從寄人籬下,到隨陸郁入京,她一直壓抑所思所想所為,韜光養晦,低調行事,唯恐惹禍上身。

李禦卻要讓她,多些張揚。

綾枝垂眸,語氣冷淡:“我和東宮並無關系,更不是東宮女眷。”

“那你是孤唯一心悅之人——”李禦挑挑眉,低聲道:“孤自然要對你好,餘下那幾句,仍然都可不變。”

望著綾枝決絕而去的背影,陸郁氣得全身發顫。

他如此摯愛綾枝,一心一意為她著想謀劃,她卻如此絕情——

最傷他的,還是最後一句。

羞辱,憤恨,難以置信,陸郁如石化般立在原地,久久未曾邁開一步。

那般高潔出塵,溫婉如畫的江南小青梅,竟能說出母憑子貴那等汙穢言語……

她果然變了……

天家富貴,迷了她的眼,惑了她的心,她寧可要給東宮當妾,也不願和他陸郁,一生一世一雙人……

“嘖嘖,好個癡情的陸大人,真是可憐可悲可嘆啊……”陳公公嘆息一聲,從樹後走出來:“太子毫無人君之道,步步設局奪人所愛,江姑娘也叛您而去……陸大人空有滿腔,卻被這二人傷得團團轉,就不想報這奪妻仇?不想讓那女子悔不當初?”

陸郁久久未曾言語,只冷笑道:“陳公公,走吧,帶我去見貴妃。”

李禦不君,便別怪他不臣。

既然枝枝變了心,那他也沒有必要,再替她保守秘密。

貴妃笑看陸郁道:“陸大人,本宮盼了你許久,只是你這尊佛太大,本宮請你許久,都請不動呢。”

“今後便不一樣了。”陸郁拱手道:“貴妃娘娘也曉得,太子如此行事,傷透了臣之心,臣如今事事以貴妃淮王為先。”

貴妃笑看他:“陸大人所說,本宮自是信的,只是……陸大人畢竟是太子心腹,若想輔佐淮王,還需拿出些誠意。”

陸郁微笑道:“臣明白娘娘所說,不瞞娘娘,臣已想出一絕妙之計,可使太子深陷萬劫不覆。”

貴妃微笑:“願聞其詳。”

陸郁沈思片刻道:“此事還是要從太子收的那江家之女身上說起,她的母親,是蘇州繡娘,外祖家世代做絲綢生意……”

“陸大人究竟想說什麽?”

“江家女繡得一手盤針雙面繡,這技法,全天下也無幾人擅長。”陸郁也是那次給金吾衛統領府送繡,才得知枝枝竟會此技藝:“臣曾問過她,這繡法是何人所教,她曾說,是從她母親遺留的繡譜上所學。”

貴妃沈吟,倒吸一口冷氣:“盤針雙面繡……”

陸郁深吸口氣,語氣有幾分破釜沈舟的決絕:“臣這些時日,心裏始終有所懷疑,也許她的母親,便是多年前,拿了真正衣帶詔,潛逃入民間的繡女——若是讓陛下知曉,殿下包藏當年衣帶詔一案的罪女,甚至為她翻錯了陳年舊案,陛下定然會大怒。”

“……”

待到陸郁走出宮殿,已是黃昏時分,他望著天邊晚霞,緩緩閉上雙眸。

枝枝……對不住……

無論何時,我都不會害你。

我只是想讓你明白,唯有萬劫不覆之時,方可見真心。

到了那時你便知曉,是誰會不惜一切,只為和你廝守此生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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